靜坐的科學研究:過去與現在

說明
有位朋友為了找尋博士研究的題材,主持了個讀書會,這次因為講題跟靜坐有關,他知道我對這議題有點興趣,於是邀我出席旁聽,對我來說,這算是罕見,因為健康因素,我都已經是風中蟾蜍了,就認命點除了占卜教課看病外,少出門吧。但去了以後,倒覺得此行真是非常值得,感謝這位朋友力邀,能親耳聽到台灣第一流人才的報告,實在是件滿爽的事,根本是種享受啊,真可惜沒帶錄音機去!

主講人從靜坐的研究緣起開始解釋,援引刊載在世界級期刊上的種種科學證據、到目前學界的最新進展,井井有條還旁徵博引,論證靜坐對健康與心靈的種種好處。能夠聽到這場,我真是何其有幸!回家睡沒三小時就醒來,立刻把印象最深的幾個概念記下來,特為此文。

但因我的專業不在於此,文章中也許在引用文獻或描述實驗步驟等地方有疏漏,那都是正常現象,畢竟我這是作個紀錄又不是要發表論文,也不好意思拿去請主講人花時間幫我訂正,結論大體沒錯也就夠了,順便添一張達賴喇嘛與美國頂尖心理學家某次座談會的照片,因為心理學者能研究靜坐這個主題,跟達賴喇嘛的支持與協助很有關係,不少巨頭據聞還給達賴喇嘛加持過呢。


內文
美國科學界一直不乏對靜坐有興趣的人,1979年開始有個叫卡巴金的醫生發展出一套靜坐訓練(Mindfulness Based Stressful Reduction,MSBR)來減少病患的焦慮感,1992年,這醫生的研究登上了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(現在這期刊標題前面多了The,以與名字相近的另一本期刊作區分,是世界排名第二的精神病學期刊,影響力點數為12.5),因為有來自醫學界的背書,大約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,美國心理學界對靜坐的研究,也跟著越來越茁壯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到了2008年,此人又在美國排行第三,影響力點數28.899的醫學內科期刊《Jama-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》中,發表〈Mindfulness in medicine〉一文,整理過往科學證據,探討靜坐的醫療價值。該文指出靜坐可以降低對疼痛的敏感度並提昇忍受力、減少壓力、焦慮與抑鬱、減少對藥物的依賴、強化自主神經系統、內分泌和免疫系統…從而提高病人的治癒率,與跟醫生的配合能力;有在靜坐的醫生,也會更願意跟患者溝通,改善了醫病關係(而在2009年的新研究裡,Creswell等人更指出,靜坐增強免疫系統的好處,可以用在愛滋病的控制上,以減緩CD4+ T淋巴細胞的減少。此文發表在Brain, Behavior, and Immunity,真是看得我都震驚了)。

話題再拉回心理學對靜坐的研究,其實心理學界也一直有人對靜坐很有興趣,醫學界的背書無疑為此注入一劑強心針,加上達賴喇嘛提供西藏方面眾多靜坐時數累積超過一萬的高僧(亦即若每天靜坐一小時,得花二十七年),讓心理學家進行研究時很容易找到實驗組跟對照組;這十年間又受惠於認知科學的進展,目前對於記憶力、注意力的研究、自我意識的研究,都有相當成果,所以可以利用過去累積出來、確認有效的檢定方法,來評估靜坐對認知的影響。

印象最深的三個研究,一個是用電腦依序秀出「+」、「*」、「→→→→→」三張動畫,最後請受試者依據第三張圖中間箭頭的方向按鍵,研究者就是去統計正確率跟反應時間,我畫了個說明圖如下:
這三張圖其實就是注意力的三階段,喚醒(告訴你有什麼要發生了)、導引(某處將有什麼)、控制(依據訊息做出正確反應,所以故意設計誤導用的箭頭)。這是很簡單的模型,測試起來卻很穩定,老年人反應時間跟錯誤率就是比年輕人高。然後用這類小測驗施測,會發現那些長年習於靜坐的高僧們表現都很好,還可以無視年齡擁有近似年輕人的反應時間,亦即靜坐保護了神經,減緩老化現象(參見Giuseppe Pagnoni與Milos Cekic在2007年發表於Neurobiology of Aging 的〈Age effects on gray matter volume and attentional performance in Zen meditation〉一文)。

另一個測驗是關於記憶力廣度,這個小測驗也很好作,就是電腦螢幕秀出一則簡單的數學運算,然後要受試者判斷是否正確,同時在「?」旁提供一個英文單字,要受試者記下來(如:3×1-1是否等於3?B;10/2+1是否等於6?N),做完幾題以後要受試者複述剛邊做運算邊看到的英文字,接著看受試者能記得多少、多正確。

這個實驗還拿軍人當對象,要找來一般人、以及正要去伊拉克出征的軍人,兩組人馬來進行這個記憶廣度作業,因為正要出征的軍人壓力很大,這一定會讓他們在記憶作業裡分心,所以作業表現果然不如毫無壓力的一般人。

這時再找來另一批要出征的軍人,在讓他們進行十小時的靜坐訓練後,作上述的記憶廣度練習,結果會發現這些有靜坐訓練的軍人,儘管面臨出征的壓力,在記憶廣度作業裡,表現卻可以優於一般人甚多,亦即在靜坐訓練夠充分的狀況下,可以讓人在高壓力的環境中,依舊擁有較好的表現。(參見Amishi P. Jha與Elizabeth A. Stanley在2010年發表於Emotion期刊的〈Examining the Protective Effects of Mindfulness Training on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Affective Experience〉一文)

最後一個印象很深的,是關於「無我」的研究,真沒想到現在的科技力都進步到可以探討「無我」這個議題了呢。這個研究的原理很簡單,就是腦中有塊區域管自我認知,也包含自尊跟自我價值,比如研究人員請受試者回答「我是個喜歡打電動的人」不管答是或否,腦子這塊區域都會活化,然後被儀器偵測到;而如果問「歐巴馬是個親民的人」,這問題因為跟自己沒有關係,這塊區域自然不會活化。但是,長年靜坐的人,不管被問什麼問題,這個區域都可以比較不活化,亦即習於靜坐的人遇事較能把自我放一邊,用超脫的態度看待問題、理性思考、解決困境。

這發現真是太有趣了,需知近代教育,一直都是在走自尊強化的路,就是小孩子不管做什麼都會鼓勵他,都說他好棒啊,但最後就是讓這孩子越來越不快樂,因為自尊越高,比較心就會越重,但人又不可能不比較,人比人的結果,最後就是氣死人囉。而且自尊越高,控制錯覺越強,合作能力也就越差,所以最後教養出來的小孩,就是既沒有合作能力,對失敗、挫折也沒有抵抗能力,偏偏又自以為是、唯我獨尊。

覺悟到這個困境的美國學者們試著找一條路,又要讓人去除多餘的自尊,但也不能因此讓人失去自我,變成欠缺自尊、毫無自信、只知聽話辦事的人偶,如果把這當作一個教育目標,會很困難達成,因為乍看之下,這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,但靜坐訓練卻為這個兩難的困境指出了一條道路。

尤其前面不是說,靜坐本可以讓身體更為健康,又可以提昇免疫力、注意力跟記憶力,再加上這個破除我執、理性思維的能力,怎麼看對任何人都很有幫助,對學生來說更是受益無窮啊!聽到這裡,我真是覺得這位主講人該籌備一下,弄個學童靜坐中心,酌收點費用,用所知技術協助孩子們精進課業、穩定心性,家長們應該就感激得痛哭流涕了。

我對命理的研究,最核心的想法,就是著眼於「讓個人能力得以發揮,讓人類獲得幸福」的議題打轉,所以連帶也會關注強化人類能力的方法,尤其有些人生來就是我執比較重,自尊比較強,跟這些人接觸也覺得確實就是合作能力差,往往只能鼓勵他們找份專業,但萬一他們既沒專業又沒有錢呢?在最差的狀況下,就是容易抱怨,不斷轉換工作、懷才不遇、憤世忌俗。我一直就是在在找方法想解決這類命中會有的問題,今天居然意外給我找到了,在此還是忍不住要說,這一趟真是太值得了。

最後補充一下怎麼進行靜坐:

最簡單的第一步就是先坐著,最好是盤腿,也可以只是坐著或跪著,其實也有派別提倡動來動去,也有人主張要擺出一些特別的姿勢,但這都太複雜啦,先坐著吧,別躺下就行,免得靜坐不成變得要跟睡魔抗爭。

第二步就是試著集中心神專注去觀察某件事,最簡單的觀察對象就是自己的呼吸,就專心去算自己的呼吸數,一呼一吸算一下,也有人主張要試著去延伸自己的五感,仔細去感受每種感覺的狀況,比如打坐時外界的聲音、衣服穿在身上的觸感、自己心跳的聲音,但因為不知打坐時可能會遇到什麼狀況,想想這也挺耗神,屬於比較高難度的作法,先專注數呼吸實在。

這樣每天一次,剛開始坐5分鐘就很了不起,一般坐20分鐘也就夠了。以數呼吸數來說就是約四百個呼吸,個別有本事又很有感覺的話,還可以慢慢延長靜坐時間。

如果覺得我這樣講太粗糙,認為這玩意絕不可能如此簡單,那以下提供三個台灣靜坐組織的官網,這是我特別跟主講人問到的:台灣內觀中心正念動中禪法鼓山

這三個基本上都是免費的組織,比較推薦台灣內觀中心,正念動中禪據聞頗硬,就是得待滿七天,法鼓山則因常被認為宗教色彩濃厚,可能有人不喜歡吧。

後記:
這篇文章是2012年9月3日早上十點左右發佈,在我臉書塗鴉牆上也有紀錄,但我居然在同日十一點左右,在臉書泛科學的粉絲團上,看到他們也發佈了一個類似的新聞:學校該給孩子什麼樣的教育。該文轉引Scientific American Mind這份期刊的最新報導指出:「學校不應該只教如何記憶和分析訊息,應該要強化學童基本的心理能力:執行功能!」而這個「執行功能」,根據該期刊資料又可細分為:知道自己心智的運作、運用正向心理能量、自我控制等等的訓練。而其中自我控制的訓練正是「透過冥想訓練的方式,冥想訓練讓孩童練習如何專注在當下的感知,這樣的訓練其實沒有想像的困難,只要讓孩童注意自己的呼吸就可以達到訓練的效果。」

疑,這不就是我寫在上面的靜坐方法嗎?照文章所說:「這個過程看似簡單,但其實涉及了很多心智的歷程,包括要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心變化,以及要能夠抑制在呼吸訓練時其他的念頭;換言之,這個呼吸訓練就能夠訓練孩童自我控制的能力」。這真是太有趣了,我是命理師,覺得這種現象還真是印證了命理上所謂的「同時性」原理,所以特別在此作個紀錄。